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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白凄然一笑,接过她递来的水杯,柔声说道,真是个善良的孩子。她只觉着有些累了,她知道沐芷和夏念文对那句话都心中有梗,只是自己却不知该如何说起,那些往事如果不曾开口说起,那一切是否可以重新来过?如若不能重新来过,那又何必再说呢?她紧闭嘴唇,闭上眼,假寐着,夏念文见她脸色疲惫,不敢再打扰,只起身,却见病房被轻轻推开,门缝后接踵而来的人让她惊讶又信息,她惊呼出声,妈妈。
只见病床上的人惊愕地睁开了双眼,身子微微上倾,眼神中全是不可置疑地惊奇,她僵在那里,只觉得窗外一片冷寂无声,眼睛却贪婪地在门外来那女人的身上,一刻也舍不得挪开。
倒是那个瘦弱的中年女子很淡然地将手中行李袋放在地上,我和沈阿姨有事要说,你先出去吧。
可是,妈妈,你来,也不给我打声招呼,我好来接你啊。夏念文不解地望着林心雯,身后的沈白更是一脸呆愣的表情,林心雯扬了扬手,她自是不敢再说什么,轻轻退出了病房。
那日,下着瑟冷的秋雨,她的行李上有着一片若隐若现的雨丝,就连衣衫上不免也淋了些,她从随州一路坐车过来,她一言不发,只是越过她身旁的时候,将窗户拉拢了些,医院那头的小巷有施工工人,在傍晚十分,他们唱着曲不成调的小调,小调越过墙头穿过雨丝,显得愈发的凄清了,她越过那些雨曼,却怎么看也看不清楚。
她回过身,四目相对,寂静无言。
几十年的风霜,她们都走过来了,却在这样的时节,黯然。
夜风混合着窗外泥土的气息和落叶腐烂的气息随风飘进来。
只听病床上那人冷笑一声,看来我真是时日无多了。
胡说什么。林心雯蹙眉地呵斥道,沈白已经时日无多了,肺癌晚期,也就是数着日子撑过的病,她想及,不禁鼻头一酸,却微微别过脸。
是吗?这么多年了,我们相隔不过城头城尾的距离,你也从未主动来看过我,如果上次我摔着腿,你的女儿让你来照看我一下,你定也是不会来的,今日却这样凑巧,你从随州不远几百公里来南城看我,如果不是我要死了,你定是不会来的。
随你怎么说。林心雯被她一席话气的心紧,转身欲离去,临到门前,却心中不忍,回过头去,病床上的人却早已是泪如雨下,她幽然叹了口气,回到病床边。
假如当年她们三人不是那一番景象,假如她们三人从未相遇过,那这么多年,是不是又该是一番景象?文琪早已入土,而今就连沈白也要走了,也许做完一些事之后,也该她们重聚的时候了吧,林心雯轻轻拉起她的人,造化弄人,有些事一开始就已是不圆满。
那是沈白长久郁结于心的苦痛,似终于在那一刻释放出来,她只是看着眼前这个人,这个曾经近在咫尺却远在天涯的人离她那样近,她不是没有恨的,她终究是恨过,她努力了这么多年,甚至穷其一生,都无法得到一个人的心,想来还争不过一个早已是一抔黄土的人,一时间,心神悲恸,眼泪竟那样自然地掉落了下来,眼泪从她的眼角流了满脸,那张早已不再年轻的容颜,那张她从未抚过的脸。
我是不是没有多少时间了?她哽咽着,问着身边的林心雯,她可以在沐芷面前,在夏念文这些小辈面前装着毫不知情,可是自己的身体情况总是自己知道,再看医生闪烁其词的颜色早已是猜到了半分。
林心雯未曾回答她,只是轻轻地将她拉在自己怀里,就那样靠着,她心里长久蓄积的防线轰然倒塌,她靠在林心雯肩头,哽咽的声音从窗外溢了出去,混合着深秋的雨丝,显得愈发的冷清起来,心雯,我害怕,我还有好多事好多事没有做,我还有好多好多.......说到哽咽处竟已不能出声,我还有好多好多的事都没有和你一起做,那随州的小巷我们一起走好不好?好多年了,你再也没吃过我做的清蒸鲈鱼,好多年了,你再也不踏入我的家门,甚至都不愿我去见你,你恨不能我从这个世界消失了才好,这样,是不是,就不碍你的眼了?她说着情绪一荡,竟咳得不能自已,总是有恨的,三十年了,有些事你以为努力了就会有结果,却不知何时,就这样走着走着,竟那样走到了尽头。
林心雯轻轻给她拍着背,她缓了缓情绪,才惊觉自己的失态,收了收声,年过五十的人竟哭的像孩子。
她声音还有些哑,又轻又细地问了问,心雯,我死后,你可不可以给我点很长很长时间的灯?他们说死了的人要走好长好长的夜路,你知不知道,我怕黑?文琪也怕黑,会不会冒出许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心雯,你怕不怕死?浓重的悲哀涌上心头,憋得林心雯喘不过气来,她没想到会这么快,她深深地看了沈白一眼,眼里的情绪神秘莫测,这之后你想要做什么,我都会尽量满足你。许多时候,如果给不了爱,到底是该冷漠的决然离开还是善意的保持距离?
那晚过得特别的漫长,秋风紧一阵,冷一阵,林心雯就那样僵直地坐在病床边,沈白依在她的肩头,她说你刚才说这之后,只要我想做什么,你都会尽量满足我,心雯,你说的话可当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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