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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车,三个人等在码头上,直等到头等舱房的旅客差不多走完,方才看见周子兮出现在舷梯尽头,一步一步下来。唐竞默不作声地看着她,而她低了头,帽檐掩去面孔。只那细微的一个动作,他便知道,她也看见他了。
还是旁边的沈应秋先朝舷梯上挥手,提高声音招呼:“子兮,我们在这里!”
周子兮这才又抬头,挂上一个笑,朝他们走来。
沈医生眼毒嘴快,几步迎上去,伸手摸了摸她的面孔,笑问:“脸上怎么这么凉,鼻子都叫风吹红了,怕是在甲板上望了很久吧?”
周子兮被戳破,一时绷不住,又低下头,心中十分后悔把沈应秋叫来,若只是她与唐竞两个人,倒还不至于输了这第一阵。
唐竞在一旁看得要笑,却不想吴予培也来凑热闹,看他一眼道:“唐律师也是,今天这一天心思大概都在海上漂着,方才在车上我跟他说话,他好像一句都听不见一样。”
这下轮到唐竞没脸,但这二位是他自愿带来的,他也不好说什么,只得俯身去拿周子兮的箱子,一只手存心覆在她的手上。周子兮试图抽手而去,他却不放,就这么一手牵着她,一手提着箱子,穿过人流出了码头。
四人上了车,去往毕勋路,一路上尽是吴家夫妇在讲话,告诉周子兮上海的新闻,又问她法国那边的情况。唐竞只是开着车,偶尔在后视镜中对上她的目光。
等到车子在吴家院门前停下,娘姨听见声音便开了铁门出来迎接,脚边还跟着一个男孩子。那是吴律师的头生子,名字叫吴渊,已经两岁多,正是好动的时候,满地跑跳,能说会道的。
周子兮只在照片里见过这孩子,此时看到真人,稀奇得不行,定要上手抱一抱。吴渊怕生,断然拒绝,绕着院子奔逃。周子兮不肯善罢甘休,跟在后面又追又哄,笑得跟孩子一样。
唐竞在旁边看着,忽然动容,心想他们虽然认识了许久,更做了八年的夫妇,但他何曾看见她这样开怀地笑过?如今她是真的回来了吗?人已在他眼前,他却有些难以置信。以后又会怎样?他是不是也能给她这样的快乐呢?
原本是要留下吃饭的,但有些话他已经等了许久,只想立刻对她说出来。
“子兮……”他唤她,又向女主人沈应秋告辞。
厨房里的娘姨听见,赶出来留客:“怎么要走呢?马上开饭了,吃了再去吧。”吴予培也在一旁附和,直到被沈应秋踢了一脚方才作罢,但还是一脸迷茫,搞不清自己错在哪里。
周子兮倒是听话,跟着他从十七号院子出来。吴家的院门才刚关上,她便在他身后问:“这是去哪儿啊?”
唐竞回头看她一眼,见她脸上要笑不笑,就知道是在装样子。他只是不语,牵了她的手走到隔壁十九号铁门前面,拿出一把钥匙,插进锁孔把门打开。
院门吱呀一声展开,周子兮看看他,又看看门里面,跨过门槛走进去,眼前是一方小院,以及一座小房子。
“你这算什么意思?”她问唐竞。她当然知道是什么意思,却偏要听他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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