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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锦枫里会怎么样?”他忽然问。话一出口,连他自己也觉得奇怪,其中竟似有一丝担忧。穆骁阳不过简简单单的两句话,背后会有多少枪声与性命却未可知。但事到如今,张林海等于已是亲手处决了他,穆先生的人守在医院门口,完全就是公然反目。锦枫里将来会怎么样,与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然而穆骁阳却并不觉得他问得奇怪,答得十分郑重:“到时候帮派不再是帮派,兄弟却还是兄弟。只要老头子在一天,我便尊他为老头子。只要张帅在一天,锦枫里便也还是他的地方,我绝对不会擅动。”
唐竞看着穆骁阳,发现眼前这人竟然比他自己还要看得通透。咫尺之遥,张林海为什么会失手,与他为什么会替锦枫里担忧,其实是一样的。
想到此处,他缓缓点头,道:“五年,我帮您。”
穆骁阳笑起来,仍旧是一贯和善文雅的表情,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唐竞的肩头,就好像一个寻常来探病的访客,对他说:“那你歇着,我先走了。”
唐竞点头,看着穆骁阳起身走出去,忽然又开口:“谢力在哪里?”
穆先生回头:“我的人正在找他,要是找到了,你打算拿他怎么办?”
那一天,乔士京就张林海身边,穆骁阳自然也会知道是谁报的信。
唐竞顿了顿,又问:“是他送了周小姐上船?”
“是。”穆骁阳点头,似乎没有注意到那称呼的不同,仍旧站在门口等着唐竞的答案。
“是我有事对不住他,如果可以,就放他走吧。”唐竞终于说出来。
苏锦玲。此时再想起来,连他自己都觉得奇怪,之前竟然从未想到那个叫谢力留在上海的女人会是苏锦玲。那一夜,他带着谢力从雪芳出来,锦玲穿一双绣花缎鞋从檐下走过去。他不知道后来还发生过什么,但就是那一眼,叫谢力决定留下来。
“好,”穆骁阳点头笑道,“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唐律师,我看我们合得来。”
自从启航之后,三天过去,每日难捱的时间越来越短,直到不再出现。但周子兮却是怕了,总是战战兢兢地等着,像是守候伺机而出的鬼怪。
她的手因为拍打舱门受了伤,是右手无名指的第一指节,肿痛了很久。船上的医生天天都来看她,但她从没跟医生提起,只当这是一种惩罚,一个警醒,必须她自己一个人受过去,并且留个印记在身上,她才会永志不忘,才能真的好起来。
许多次,她梦到唐竞,在梦里与他争辩,为什么要送她走?而且走地这样突然?但他始终不语,只是像他们初见时那样沉默地看着她,甚至伸出食指按在她唇上,又如从前那样对她说:“嘘”
船早已经驶到公海,渐渐地没人再锁她的舱门。她在那些梦里流过太多眼泪,有过太多的呼喊,醒来之后反倒是很平静,自己洗衣晾晒,自己整理舱房,甚至在船上的厨房里帮着做一些事。伙夫起初不要她做,但她坚持。倒不是出于好心,而是闲得简直要发疯。船漂在海上,经常一连几日只是对着一片漫无边际的蓝幕,除去天空与海水的颜色有些许微妙的变化,其余一尘不变,就像是时间冻在那里,不进不退。
也是直到这个时候,她才知道谢力并没有跟着船一起走。尽管早有预感,她还是觉得意外,他竟是与她断得这样彻底,不留一点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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