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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些蜂拥而至的淘金者中间,时年二十三岁的Gordon并没有什么特别,一没钱,二没后台,也不懂多少生意经,浑身上下所有的只是一副好仪表和一些裁缝手艺。至于他为什么会抛下大洋彼岸的一切,来到异国他乡的原因已不可知,唯一可以想见的原因很简单,就是来跑码头挣钱的。
当时在上海的洋人其实还是比较土的,有些人虽然在殖民地有钱有地位,衣着光鲜,号称上流社会,但是相对英国本土或者欧洲大陆真正的上流社会还有很大的差距,而Gordon正是看准了这种心态,凭着出众的风度和口才将自己包装成了伦敦威斯敏斯特Savile Row出来的顶级裁缝。
一开始,他只是在外滩英国人俱乐部里设了一个柜台,为往来的商人官员高级职员量身定做衬衫西服,又在短短几年时间里从一个柜台发展成了一家绅士商店。Gordon也因此发了家,在上海滩站稳了脚跟。
一眨眼十几年过去了,到了二十年代末,上海的租界文化逐渐发展。那个时候,不仅洋人,越来越多的中国人也开始穿西式服装。不可能所有人都消费的起正宗欧洲出品的衣服,但时髦人人都想赶,所以也正是这个时期,出现了一个所谓“奉帮裁缝”的群体。
“奉”指的是浙江宁波一带。就像扬州人剃头,广东人卖南货,那个年代来上海谋生的宁波人有许多以裁缝为职业,师傅带徒弟,同乡帮同乡,逐渐就成了气候。
当时有一个笑话,说有个洋人拿了自己的旧西服给一个宁波裁缝驳样,结果没见过多少市面的裁缝把衣服上的补丁也一并照做了。
洋人嘲笑奉帮的乡土气,同样的更加时髦花俏的意大利法国裁缝也调侃英国人,说伦敦老街的裁缝做了太多皇家卫队的军服,以至于做西服也只有在立正的时候是合身的。阶层、种族,租界与租界,当时的上海依旧是壁垒分明。
但什么都不能阻止人们赶时髦的心,商人、小开、职员、拆白党纷纷脱下长衫,换上了西式服装,不同的只是那衣服的出处。但千万别以为弄堂口王师傅出品可以在一两黄金一套的上好英国呢西服中间浑水摸鱼,当时酒店、俱乐部的门童只消看你一眼,接过大衣掂一掂,就知道你身家几许。
而在这一股潮流之下,Gordon的绅士商店始终坚持只为特定的洋人群体服务,他店里定制的服装对于中国人或者没地位的白人来说,是有钱也买不到的奢侈品。
二十年代末,Gordon的客人中间有一个吃交易所饭的美国人,在其影响下,Gordon试水投机,不想损失惨重,经营一时无以为继。
就在这个时候,一家他曾经最看不上的奉帮裁缝店向他伸出了橄榄枝。
这家奉帮裁缝店的老板姓方,浙江省鄞县人(现宁波市内),在英租界四川路上有一间初具规模的裁缝店,走的是讲究性价比的中档路线。
方老板眼红Gordon绅士商店黑心的毛利,却又无奈自己只是个卖美邦的,没办法跟人家的LV相比。难得有此机会,便托了一个买办引见,向Gordon提出入股联营。
条件开的十分优厚,尤其照顾到了洋人的面子,方老板出资仅占小额股份,绅士商店的店招保持不变,方记裁缝铺也更名为Gordon绅士商店,不知道底细的人还只当是G老板盘了家新店。
老Gordon前思后想,在没有其他办法的情况下,答应了。方老板张罗着装修,换招牌,从此不再卖美邦,也开始卖奢侈品了。
为了不辱没G老板伦敦威斯敏斯特裁缝的金字招牌,方老板还特地高薪礼聘了一个洋裁缝,橱窗上写着重金礼聘伦敦名师驻店量体裁衣。
三十年代是旧上海的黄金时代,洋行民企蓬勃发展,四处洋溢着航海时代特有的国际主义的氛围。联营数年之后,两人都赚了不少钱。
这一年清明,方老板回家乡扫墓,跟人聊天的时侯得知族中一个远亲家道中落,已经到了饭都没得吃的地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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